點點暗紅的梅花滴濺在地上，氤氳開一片潮紅。

濃烈的血腥氣味彌漫在死寂的空氣裏，徘徊不絕地縈繞在鼻尖，幾乎快要奪走我所有的嗅覺。

松開繃得筆直的鋼繩，讓綴著刀片的細線順著原來的軌跡收回。我躲開噴射到前襟上的血珠，轉個身，慢條斯理地扯起一塊布料擦拭起刀片上的血跡。

極致恐懼和驚愕的表情永遠定格，直透心臟而死的肖塔卡到死眼睛都是一直圓睜，即使血液汩汩流盡也不曾閉過。

身體被輕晃的微風帶動著轟然倒塌，更多血液從洞開的心房肆意橫流，爭先恐後地順著地板的紋路滲透到地下。

天空似乎打起了雷霆，同時，我也感覺到欺身而上的濕潤氣流。

“要下雨了呢……”我仰望天空，喃喃自語地念叨著，調轉方向走進另一個小巷。

沈溺在一灘血流中的屍體被拋起在視野後，再也看不見。

藏在口袋裏的手指蜷縮收緊，捏成一個拳頭攥在腰間，我不禁擡起頭嘲諷地笑了起來。

……啊，我這算是是做了一件好事嗎……任性地制裁別人的生命，自我地斬斷心中所認為的不義。

手指竟然沒有顫抖……想不到如今是越做越順手了。

我漸漸慢下腳步，習慣性地擡起手臂擋住眼睛。

妮娜，我還是為你報仇了……可是，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是不是你期待看到的尾聲。

用血來祭奠你的悲哀，這些，你到底需不要……

走走停停了有一會，我猛然想起來還要去追愛德華和妮娜。心裏一個咯噔，我連忙左右四處搜尋了一番。

幸而剛剛走神不是很久，走得也還不太遠，最後終是尋到了愛德華他們早先離開的方向。

尋到一處，我只看到阿爾龐大的銀鎧佇立在一個巷口前，把街邊路燈的光芒擋得一絲不漏。

有阿爾的地方就是愛德華出沒的地方，看阿爾他背朝街道的情形，想必愛德華他定是在巷子內了。

支開阿爾的胳膊，我擠進巷口狹小的空間內想要一窺究竟。

幽深的壁縫之間凝固著灰暗，但我卻能一眼看見其中參雜的一抹金色。

這是黑暗的夜裏最閃耀的一筆色彩，即使它的主人頹靡地弓著腰也絲毫不減其明媚的流輝。只是不知為什麽，凝望著愛德華他略帶僵硬的背影，我隱隱覺得此時似乎有哪裏不對。

“餵，你怎麽了，你不是去追妮娜了嗎……”

空氣流動所掀起的氣味一下子堵在喉嚨裏，話語一滯，我啞著嗓子不知道要怎麽接下面的話。

這種熟悉的氣味前不久我還聞到過，巧的是，這裏也聞到了。這種曾經自己浸淫多年的味道，除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

循著源頭往上，散發著血腥味道的是巷子最盡頭的一副炭黑印跡。

半人高的印跡清晰地攤在一個平面上，它張開的四腿並指軀體深深地刻印在墻體的表層，從具形狀來看，可以肯定這是大型犬類。

妮娜現在是奇美拉的身體，還沒有恢覆原樣。

愛德華他們去追的是妮娜，但想不到追到了卻是這麽個結果……

妮娜的身形印在墻壁上，從內部爆開的血液順著磚塊的縫隙流淌，藕斷絲連地拉長垂落到地上。

“愛德華……”開了個頭，我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急切地回頭搜尋愛德華臉上的表情，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沈默，仿若橫亙了一世紀的沈默。

過長的劉海掩住了愛德華的神情，連他的眼瞼也一並隱藏住了，我探尋不得，焦灼的心情也凍住了似的一點點冷卻下來。

……殺與被殺，我到底是晚了一步，但這就是終結，無從改變的結局。視線一動不動地膠著在那塊地方半晌，我有些難受地移開目光，想要出外去透透氣。

有什麽液體濺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未等我多想，頭頂的天空驟雨突下，很快就掩蓋過之前的異樣，

兜頭罩下的冷雨冰冷刺骨，穿梭過泠泠雨聲，我清晰地聽到了身旁傳來的壓抑的抽泣。

先是隱忍的低聲哽咽，接著是發洩似的哀嚎。

背對著他，我執著地眺望著出口處一盞飄搖不定的油燈，始終沒有轉身。

看不見的淚滴混合著鹹澀的雨水，恍惚之間，我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你在哭嗎，愛德華……這樣堅強，讓我欣賞的你，竟然哭了……]

流到嘴邊的雨水沾濕了唇瓣，我舔了舔，咽進了喉嚨裏。

[好苦……不知道被你吃到嘴裏的雨水會是什麽滋味呢。]

原來愛德華你，也有像孩子一樣哭泣的權利……

而把脆弱一面展現在我面前的你，會希望我看見你此刻狼狽的姿態嗎。

我篤定地走出小巷，和佇立在出口的阿爾擦肩而過，把剩下的空間留給那個還在猶自哭泣的人。

夜晚的星空，深邃地看不見一顆星辰，朦朧的雨霧覆蓋在大地，如泣如訴，霏霏墜落。

輕盈纖長的雨絲鉆進衣襟，濡濕了內襯，我未攏起袖口，頓覺寒氣逼人。

哭泣漸止，不過一會又響起了斷斷續續雙掌相擊的拍打聲。

你果然還是沒有放棄……而是要重新煉回妮娜嗎，愛德華。

我倚靠在燈柱下，立與雨幕中，每當響起一次擊掌聲就拋擲一次硬幣，正反兩面的金屬鋼面被指腹摩擦得發熱。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姍姍來遲的軍部專車呼嘯而來，帶來了瑪斯坦大佐偉岸的身影。

軍部人員從警車上魚貫而出，堵塞在街道上，各自執行起工作，拉起警戒繩圈在巷口周圍。

啪啪作響的擊掌聲還在繼續，我面無表情地註視頭頂的路燈許久，把手裏的硬幣狠狠地甩在地上。

“已經夠了吧，愛德華。”

一把扯住他的臂彎拖到面前，我揪起他頭頂的金發把他整個人摔在墻上。

微紅的眼圈描繪出他眼角的弧度，睜得大大的金眸裏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但我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是悲戚，揉合著憤怒和不忍的悲戚。

“這麽做有用嗎？你已經都試過了吧，妮娜她救不回來了，你這是打算讓自己的手臂廢掉嗎？”

粗魯地褪下他左手的手套，通紅的五指和血肉模糊的掌心昭然若示，仿佛在嘲笑著主人的不自量力。

無言的對視，愛德華的金眸聊無生氣，空洞得看不見底。

“你不要管我……只要煉成的說不定妮娜她還可以……”

扣住衣領的手指漸漸收緊，攀上愛德華的脖頸，我勉力控制手下的力度，扼住他的喉嚨。

“收起你這幅落魄的樣子。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很想……”

既然脆弱就不要在我的面前強裝堅強。為什麽又是這種眼神，真是熟悉得令我想要毀滅。

積蓄的憎意開始發酵膨脹，我咬住嘴唇，牙齒狠狠地嵌入撕咬，直到品出一絲微鹹的鐵銹在口中蔓開。

“鋼。”

背後乍起的醇厚嗓音讓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我連忙抽手，慌不擇路地逃出小巷。

頸後一片汗濕，我可以感覺到那雙犀利的黑色眼眸牢牢地吸附在我的背上，尖銳地似乎要刺穿我的身體。

馬斯坦大佐是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感覺不到？而且他好像，看出了我剛剛的舉動。

“黛米桑你，你要去哪裏？”錯身而過的阿爾想要拉住我的衣角，被我閃身避過。

來不及收拾臉上的表情，我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對他無聲地搖頭，“抱歉阿爾，我想起還有事情，過會就回來。”

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卻降不下心底恐慌的火焰。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在他弱勢的時候想要接近就會激發隱藏在深處的陰暗。

到底是什麽東西牽系在我和愛德華之間，又是什麽讓我每每驚恐地想要握住。

按著膝蓋喘息了幾口氣，張開手掌壓在臉部，希望擋住所有的思緒。

以後還要追隨愛德華的腳步，我不知道就這麽跟著一個可以輕易地把握我的情緒的人到底是好是壞。但是，做出的決定不可更改，這是唯一的選擇。

是時候回去了。

冷靜地鞠起一捧雨水洗了把臉，我重新走進小巷，站在愛德華的面前。

“愛德華，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去尋找賢者之石，我現在，已經等不及要揭開困擾我的謎題了。”

挑起他耳際的一簇金發，撚在手裏，我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喃喃地念到：“應該說，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謎題。啊，你也有選擇的權利吧，那我給你三個選項：一，幫我；二，盡力幫我；三，竭盡全力地幫我。”

我仔細地盯著愛德華的眼睛，把周身的其他人員一律忽視，“我相信愛德華你會樂意幫助我的，不然的話，就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要加快劇情了，拖了好多章啊！終於碼完字了，好累啊……更新速度慢請諒解，學生黨桑不起啊【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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